（一）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当晚，奉命踏上到灾区征程，一路上冒雨前行心情极不平静，天亮到达灾区一幕幕惨状出现在眼前，经过一天紧张工作后迎来了到灾区的第一个夜晚是那么不平静，安县西苑中学广场，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遇难者的遗体，心里恐惧阴影还没消去，天又慢慢地黑了，雨越下越大，除抢救伤员几盏灯外，周围一片漆黑。我们带去的发电机“嘟嘟”的声音也显得十分沉重，为了节约用油，只能免强维持到深夜10点。我们抓紧时间用电炊壶烧开的水，每人泡了一碗方便面，三个接线板手机排队充电也忙个不停。灾民们排队等待着要一点点开水给自己受伤两天亲人泡一碗热面。每个人心情是那样悲哀、沉痛。夜深里，同去医疗队员都挤坐在救护车上过夜，还剩下6人无处睡觉，我们让出一辆疾控车让他们避雨，自己和同事们一道拥挤在一个帐篷里，两天来也无水洗脸洗脚，拖着昨天熬了通宵疲惫的身体入睡。刚睡不久大概11点多，现场安县医院救治伤员的一群女医生、护士们走到我们帐篷前说；“能给我们烧一点水吗？地震后没喝一口热水了，泡一碗热方便面就是最舒服了”。看着这群身披湿雨衣每人期盼面孔，我们的队员又拉响发电机。“谢谢”，感谢声不断。吃面时听他们讲地震当天下午就在这抢救伤员，伤员太多，家就在附近，两天没回家不知道房倒没有，只是带信他们中有亲人去逝了，说到这里我见他们中有人眼睛湿润了。我怕再次触及他们心痛，不敢在问。平凡的人多么坚强、高尚啊！

　　随后，操场边塑料布遮着十几张课桌拼成临时简陋手术台，雨水顺流而下，手术台上不时发出叫人撕心裂肺尖叫声，许多伤员在没有麻醉下进行止血缝合，看到刚才那群医生、护士认真抢救，看到伤员惨状想去看又不敢去看，心里只是难受。大地震太无情了，这第一夜似睡非睡的熬到天亮。明天更加危险恐惧等待着我们。

（二）

　　14日到灾区的第二个夜晚，到北川中学灾情更加严重，经历了白天紧张恐惧消毒和现场气氛造成心里疲劳，大家早早入睡。10点多，突然绵阳疾控李副主任叫醒我说马上开会，这么晚开会一定有重要任务。会在帐篷里举行，有六人参加，主持人李副主任说；‘地震后进县城路上和废墟表面有很多遇难者尸体已开始腐烂需要进行消毒处理，指挥部要求我们派人在装殓前进去消毒，自贡每天六人参加。任务很明确。紧随其后他告知进城注意警示提醒，听完后我感到压力接踵而来。一是唐家山随时有溃坝的可能，几分钟就可到达县城，现有武警战士守护，只要听到枪声，不要顾自己同伴，更不要顾喷雾器，拔腿就往高处跑，只要能脱离危险就行。这是逃命啊。二是进城小路一边是陡峭的山涯，地震滚石把公路堆满只能走临时开通小路，且余震不断，走路眼睛一定要往上看，遇见滚石立即躲开。会议结束时李副主任特别强调七个字，安全、安全、再安全。又重复了一片。说第二遍时我感觉现场气氛显得有点沉重。会议10多分钟就结束了，大家分头准备都走了。我独自静静地坐下来思考，这时除帐篷里应急灯亮外，外面一片漆黑，静得可怕。县城什么样未知，明天路上遇到什么险情未知，可怕的唐家山能否溃坝未知，头脑一片茫然，把任务传达给队员他们会紧张吗？他们能应对这艰臣而又危险的任务吗？我真有点担心、茫然。

　　回到帐篷片刻后，我叫醒了已经入睡的队员，按会议原意布置任务，随后照样特别重复那七个字。看到大家刚经历了白天恐惧消毒又面临新的任务表情都显得有些紧张，我把队员安排成三人一组给大家说：“到灾区就要面临危险，但我们不怕危险，经过我认真分析，考虑年轻人机动性强明天上午安排第一组勇士是郑冬海、邱乐平、龚胜你们的任务打前战、探信息和消毒。其余人员下午和后天陆续全部开进县城”。刚一说完队员中年龄最大的封鸿祥主动争着报名要先去，（第二天从北川县城回来，向党组织递交入党申请书，后火线入党）真让我感动。随后我不断调剂大家情绪，这时已经感到队员没什么顾虑了，不少队员脸上有一种满怀信心的表现。我叫大家赶快休息，这一夜我和同伴们不知道又怎么过去的。

　　后来在县城的工作中以上两种情况都遇到了，只不过溃坝时大家拼命奔跑是误传罢了，而余震滚石的确使张斌、宁柱、王星逃过一难窃后余生。写到这我想起当时在单位晚上出征时说的也叫誓言吧，一定要把这15人平安地带回来，想起来是那么可怕，但我们做到了，平安回来了。

（三）

　　15日到灾区第三个晚上，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虽然北川中学废墟抢救现场彻夜通明和轰鸣的机器声响个不停，但全体队员非常疲劳早早入睡。12点半左右，指挥部同志又一次叫醒我们，赶快到库房去装配新到机动喷雾器，由于县城消毒工作量大，明天指挥部派30名部队战士配合参加消毒，早上6点准时出发。听到喊声队员们主动起身准备继续工作，我不忍心队员这样透支身体说；“明天要到县城消毒六名队员就不去了”。这时宁柱、张斌他们说；“我们也和大家一起参加吧”，虽然只是一句话，要知道他们已经疲劳几天了，我说你们继续睡觉要保存力量时间长着呢。，这样现场真让我感动！其余人员都马上开始了行动。

　　到现场装配任务是30台喷雾器，从唐山来的三名志愿者配合我们，在应急灯照明下，大家分成二人一组立即搬、抬，开始装配，平时都没干过不知结构如何，灯光照着说明书一件件组合，忽然黑暗中有人手被改锥刺破，鲜血直流也不顾包扎，压迫手指继续装配，一台台喷雾器集中摆成一排，共35台超额完成任务了。回到帐篷里已凌晨快4点，我叫马上休息，这时反而大家感到兴奋和快乐，也可能是过了睡觉时间，也可能是给灾区奉献一点点力量的缘故吧。我多么受尊敬的队员啊！

　　刚躺下不久又起床，我同进城消毒的队员又一次出征，大家迎来新的一天。

（四）

　　17日到灾区是我精神上最紧张的一晚，下午6点多钟，指挥部汪副局长告诉我，预报今晚有7~8级地震并可能伴随暴雨和泥石流，要大家做好准准备。虽到灾区每天多次余震已习惯了，但一生还没遇到这么大地震，它能把我们住地附近大山摧垮吗？预报能真的变成现实吗？当时头脑中一直考虑怎样准备，怎么办。它就像一快石头压在心上，我担心我们这15名队员的安全和心里能承受得了吗。考虑到我们住的帐篷离大山有一定距离四面相对安全，决定暂时不跟队员说，以免增加他们心理压力。

　　天快黑了，天空乌云密布暴雨即将来临，地震气氛越来越浓，驻地操场上人们开始猜疑。突然紧挨着我们帐篷住的某卫生监督所郭所长告诉我，接到省所指令赶快收拾个人行李，立即到绵阳待命。几分钟他们扔下帐篷和生活用品，驱车而去。我们大家目送着真担心其安全。一会儿，监督所全体队员又回来了，说通知还是原地待命，我高兴说有伴了，时隔2小时后，近晚10点，又一次短信呼叫他们到绵阳紧急待命，这时天已下起大雨。外面一片漆黑，救灾必须服从组织安排这就是天职，马上出发，他们带着急促步伐都走了。路上能安全到达吗？而这时我们感到周边环境和大家一起显得那样孤独。雨越下越大，雷就在帐篷顶上炸开，声音越来越响，有队员说我们帐篷金属支撑杆是引雷的，进一步引起大家紧张，外面山上的石头不停往下滚落，非常疲劳的队员们在帐篷里也感到心中压力而无法入眠，已知没信号但仍用手机不停地与家中联系寻找机会沟通，想告诉自己现状。而没有告诉大家地震预报信息一直压在心里正考验着自己，我想还是不告知为好以缓解大家紧张情绪，安慰队员后自己似睡非睡，提醒今晚要警醒一点。凌晨2点我起来看到驻地附近天津特警在大雨中不停用强光灯照着帐篷外大山，为大家执勤、等待报警。

　　看来大家准备工作还是充分的，傍晚我们把帐篷四周挖了排水沟，队员睡觉没脱衣裤、袜子，还有戴安全帽、穿工作服睡的，我把大家统靴放在帐篷出口，做到有备无患。经厉一晚折磨，第二天一早天气放晴，红火的太阳使气温很高，我们把所有的被子拿出来晒，其中队员宁柱被子直往下淌水，虚惊一场大地震没发生，只是山上泥石流把附近宽敞泻洪糟填满了。下午监督所队员又回住地，这时才知道可能是省所关心他们的缘故吧。

　　这个预报北川大地震的秘密一直到第一批队员离开时，晚上工作小节会上告诉了大家。希望得到队员理解。这就是后来有同志们总结体会到灾区最惊心动魄一夜。

（五）

　　从18号起，北川中学防疫队伍陆续开始撤走了，它们要承担新的任务，20号开始，整个救援、后勤、部队、各指挥系统，全部撤离了北川中学。紧张喧闹了几天的北川中学，突然晚上显得是那样的安宁，同时也更是那么的漆黑一片，只有在任家坪街上和通往中学过道上，发电机拖着沉重负荷，低电压的灯泡，灯丝像幽灵一样发着微光。远处山坡上灾民的帐篷散发着一点点亮光，整个北川中学就剩下我们12名队员坚守阵地了。

　　几天过后，无法清理还埋有200多天真无邪，憧憬美好未来的年轻生命的废墟里飘出充满刺鼻的异味，从晚上遇难者的家属祭拜、烧香走后留下的幽幽阴火，伴随阴森恐怖的环境让队员们感到有一种害怕，“我们搬家吧，到擂鼓镇去”有队员提出。我说，身边是我们的同胞，北川中学是我们工作的阵地，留在这里说明指挥部信任我们。一番话我们队员非常理解，一致赞成留下，但一到晚上不时有些闲杂人员进行偷盗。驾驶员李敏就一人每天住在车上，守候着我们的工作站及库房，与他做伴的是一只可怜的流浪小黄狗。车和我们驻地的帐篷分别都离废墟很近，消毒药味、尸体腐烂的味不时顺风传来，但时间一长真的让人有一点受不了，但大家仍然坚持住，后来心中反而都有一种想法，白天有家长来哀悼，晚上有我们为遇难者学生守灵，让学生安息吧也值得。这也是对我们自己心灵的一种抚慰。

　　夜晚也有夜晚的快乐。天黑了，队员们可以在临时接通的引水管道上用刺骨的山水在操场进行裸浴，从头到脚舒服极了，可以消除一天的疲劳。年轻人甚至可以开几句俗玩笑。没有电视，有收音机因杂音太大也无法收听，只有天上的星星和自贡卫生的队旗被大风吹得“啪啪”作响的声音陪伴着我们，还有就是那可怕的雷雨交加、余震带来的山上滚石像鞭炮声一样那可怕的交响曲，不过我们已习以为常了。

　　过了二十几天，北川广电局临时电视差转台在我们住地开通，终于晚上可以在机房看电视了，但由于每天的疲劳只能是短暂的享受罢了。

　　北川难忘的夜晚还有很多很多……